作者:胡权,来源:工业4.0创新平台,版权所有,不得转载

中国近三十多年的工业化进程世人瞩目,中国制造也登上了历史舞台,成为全世界关注的焦点。不过,正如其他工业化国家发展历程所经历的一样,中国制造目前也面临生产过剩和转型升级乏力的挑战,虽然国家、工信部及各级政府等通过各种手段,利用诸如两化融合、物联网、机器换人等方式推动中国制造转型中国创造,但始终收效甚微,因此,中国制造业一直期望从海外找到标杆,帮助中国制造成功转型。

德国在2013年正式提出了工业4.0的概念,虽然当时并没有引起中国企业界的广泛关注,但随着14年机械工业出版社引进德国原版图书《工业4.0:即将来袭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同时李克强总理主导与德国签订了《中德合作行动纲要:共塑创新》,中国媒体及企业界立刻被工业4.0这个全新的概念吸引了。不过,由于国内企业界一直有关注美国的传统,对德国不够关注,当德国出现工业4.0概念的时候,一时间还不容易全面深入理解。为此,笔者期望结合工业制造领域的一些研究成果,对工业4.0产生的历史、技术、战略、管理以及模式进行一定的解读。

从历史的视角看工业4.0

当每次工业革命产生的时候,它就以全面改变世界的方式受人瞩目,其生产力及生产方式的变革,成为每次工业革命的核心。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在1848年发布的《共产党宣言》中评价第一次工业革命指出,“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

大家知道,资本主义国家英国在1765年开始使用机械化的纺织机,启动了第一次工业革命,这次工业革命改变的不仅仅是生产力,它还改变了社会生产关系。按照现代管理的理论来讲,第一次工业革命由于对价值创造体系有巨大的影响,并且进一步改变了人类社会组织,因此我们才称它为革命。毫无疑问,第一个进入每次工业革命的国家获得了当时代的竞争优势,例如,英国因启动第一次工业革命而占据当时全球工业产值的80%要强,同样由于德国和美国积极参与第二次工业革命,也成为了当时的制造强国和大国,它们还把这种竞争优势成功的延续到了第三次工业革命。

威廉.拉佐尼克在《车间的竞争优势》中写到,从英国首先采用工厂的方式,大大提升了生产效率,到后来第二次工业革命建立的流水线作业,以及到日本采用精益生产的模式,其目的都是为了改进工厂的生产效率。以产业经济学的观点来看,工厂就是工业制造企业的主要边界,即便现在不少工厂采用专业化的零部件提供商或者其他提供商来加强专业化生产的能力,但这仍然是基于产业价值链的一个生产组织,而工厂之间是存在价值创造边界的。

德国提出的工业4.0概念,正是对这种工厂边界的一个挑战。按照德国工业4.0计划中提及的三个集成(横向集成、端到端集成和纵向集成),其本意就是要实现工厂边界的突破(或者成为跨界)。端到端集成需要跨越生产资料供应商和销售网络的边界,这是在传统工业制造以工厂为核心的体系中不多见的;横向集成更是跨越了单个价值链进行融合,形成了新的价值体系,但消费者可以获得更好的体验和服务;纵向集成主要基于管理域和生产现场结合,这样可以大大提高生产的效率和柔性。

技术是工业4.0的原动力

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发生之际,英国因为较早采用各种先进技术,促使其成为当时的全球工业霸主,并领先于欧洲大陆以及其他国家(包括美国),成为了当时名副其实的工业大国,因为从当时的工业产值和生产效率来讲,英国的工业产值占了全球的一半以上,生产效率也是其他国家的很多倍,其他工业国家只能对英国仰起鼻息,毕恭毕敬。

从大卫.兰德斯所著《解除束缚的普罗修斯:1750年迄西欧的技术变革和工业发展》的描述来看,当时欧洲大陆为了尽快实现工业化,如同我们中国企业家考察国外技术一样,也蜂拥而至英国各个先进工厂一探究竟。当然,欧洲大陆的企业家很容易发现英国工业发达的原因,那就是英国拥有先进的工业技术。

在其后的第二次、第三次工业革命中,技术创新仍然是竞争的原动力。德国和美国虽然丧失了引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机会,但在以电气化为特征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初期,德国和美国在电气化的工业应用领域,成就了工业大国和强国的梦想,并催生了诸如西门子、AEG(德国通用电气公司)、美国通用电气等世界级的大型企业;在以信息化为基本特征的第三次工业革命期间,德国和美国延续了其竞争优势,仍然成为世界制造业的主导者之一,这显然跟它们不断进行技术创新不无关系。

对于即将到来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技术更会成为一个关键要素。按照德国工业4.0计划的描述,高度自动化、高度信息化和高度网络化是其三大要素,不管是高度自动化,还是高度信息化以及高度网络化,都少不了技术创新作为基础。

笔者在研究德国工业4.0和美国AMP 2.0(Advanced Manufacturing Partnership,先进制造计划)时发现,德国和美国都在其计划中罗列了大量的先进技术,这些技术不仅仅包括诸如3D打印、先进材料等制造直接相关的技术,还包括4G、5G通信技术、物联网、传感器、工业无线网、工业大数据等IT相关技术。事实上,德国利用其在装备制造业的优势,强调以CPS(Cyber-Physical Systems,信息物理融合系统)为核心的工业4.0体系,其目的就是凸显德国的国家优势;反观美国提出的AMP 2.0,更强调以互联网及大数据为核心的体系,这也跟目前美国互联网在全球绝对优势相得益彰、互相促进。

现代管理是中国制造的短板

哈佛商学院商业历史学教授阿尔弗雷德.钱德勒在工业研究著作《规模与范围:工业资本主义的原动力》中明确指出,英国是典型的个人资本主义,而美国和德国是管理资本主义,具体来讲,美国是竞争性管理资本主义,德国是合作的管理资本主义。个人资本主义强调出身及背景,而管理资本主义强调专业化管理,这是两者的不同,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德国和美国不断崛起,而英国国力式微,正是跟管理制度不同有很大关联。钱德勒在书中指出,在历次工业革命中,国家产业是否处于领先地位,除了先进的技术驱动力之外,管理制度的变革更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中国制造业在近三十年发展迅速,并成为全球制造业的一极。一方面中国装备制造业成功占领了中低端装备制造领域的市场,另一方面,中国制造的消费产品也以低廉的价格占领了几乎全球的市场。但是,在中低端为主的中国制造转向中高端为主的中国创造过程中,中国企业家遇见的困难大大超出了想象。事实上,从工业革命的历史来看,人口红利的确可以为工业化进程提供便利,但仅仅依赖人口红利,显然无法促进其产业升级换代,其中,缺乏现代的管理制度将成为短板。

笔者在给中国企业提供咨询服务过程中的经验也印证了这一点。在为一些拥有上百年历史的制造企业服务时,即便是公司的管理层,他们还认为中国制造业需要担心的是人工的成本及先进的机器,而不是想法子改变其管理模式及生产方式,事实上,大量资金购买的先进机器或系统,如果不能转化为生产力,是不具有价值的。

从中国制造业的实际来看,我们目前处于工业2.0与3.0并存的时期,一些资金充裕、利润丰厚并人才具备的一些行业(例如汽车)的确实现了较好的自动化和信息化,但中国大部分行业利润微薄,难以投入资金进行设备升级换代,更重要的是,不具竞争力的低薪难以雇佣高级的人才,这样的现状显然不是用一个两化融合或者机器换人可以解决的,更别说要追赶德国的工业4.0计划。

本书的结构及核心观点

本书命名为《工业4.0时代:创造新工业价值生态的风口》,是延续笔者常年研究竞争优势及商业模式对工业4.0的思考成果。在发布在《清华管理评论》上《新竞争优势: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商业模式设计》一文中,笔者指出新时代存在融合和开放两大驱动力,它们将塑造我们的生活与社会,后来看到德国提出的工业4.0,便欣然认为第四次工业革命可以说明这个时代的变革意义。

由于目前市场上缺少对德国工业4.0系统全面的解读,本书上篇结合移动互联网实验室对工业4.0长达一年多的跟踪研究,重点解读了工业4.0相关的战略构想(德国工业4.0双重战略)、商业模式(工业4.0的实现路径)、核心体系(基于CPS的智能工厂),并通过典型案例进行解说。

当然,笔者理解中国企业家期望“以夷制夷”的想法。中国制造产业结构跟德国比较接近,双方的竞争难以避免,但双方更可能达成竞合(竞争与合作)的状态,对比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全球工业制造格局,德国跟美国形成战略合作关系,最终共同占领了全球市场,这样的案例值得国人借鉴。

在本书的下篇,笔者结合到目前工信部主导的两化融合目标,解析中国制造企业的现状与困难,考虑到中国制造业的实际,笔者重点建议从数字化工厂、工业大数据、工业4.0思维等多个方面发掘机会,成就中国制造转向中国创造的机会。

相信读者可以从本书副标题及目录结构洞悉笔者的核心观点:从工业产业结构来看,中国一方面跟德国装备制造业为主的结构类似,同时中国又在电子工业领域可以跟美国一比,因此在推动中国制造转型升级过程中,中国企业家应该形成自己的独特模式,从而创造中国制造业的未来。

总结

在第四次工业革命即将来临之际,中国制造业既可以标杆德国工业4.0体系,利用CPS改造制造体系,创新商业模式与德国装备制造业公平竞争,同时,中国制造业不应该放弃国内电子工业和互联网较为发达的优势,走出适合中国制造业发展的独特社会主义道路。

本文是工业4.0研究院院长兼首席经济学家胡权新撰《工业4.0时代:创造新工业价值生态的风口》一书的内容。版权所有,未经书面许可,不得转载。联系方式:innobase(#)qq.com